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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  面海的民宿(上) 

 

藍晨完全沒想到,那個名叫湛天擎的男人,將她和孩子們「打包」到這個地方。

「我的民宿。」

他是這麼跟她介紹的。

介紹這個佔地不小、但有些荒涼、像是半廢棄農莊的私人領域。

民宿坐落於遙遠東方海洋一座大島的東岸,由於所在地地勢稍高,所以能夠俯瞰大半個地勢較低的城鎮、蜿蜒的海岸線、與壯闊的藍色大海,那景色很美,是少有旅行機會的她未曾所見的。

現在是十二月,時值這裡的冬季。

聽說這裡幾乎不下雪,除非寒流來襲,高山上才有機會飄雪。

這代表她可以不必把自己包成一顆笨重的球行動。

她曾待過的地方,冬天總是被一場又一場的風雪覆蓋,凍得她每天鼻水直流、頭重腳輕;但這裡冬日白天的氣溫很剛好,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,很舒服。

這裡很好,真的很好。

這裡的空氣也很好,比起她記憶中戰亂頻仍的故鄉好,也比她求學時居住的大城市好,表示環境未遭受太多人為污染。空氣中除了山與樹、草與泥的味道,還有海風帶來的淡淡鹹味;沒有戰爭與疾病肆虐的死亡餘味,只充斥著悠緩的步調與平和的閒適。

可是她,並不是那麼的閒。

正確來說,她根本沒空享受悠閒。

這三個星期以來,她每天早上一走出房門,就會被湛天擎拉到他的菜園,替植物澆水除草。

他的菜園不小,但有一大半還荒廢著,所以植物種類不多,除了胡蘿蔔、甘藍、辣椒、番茄這類她叫得出名字的常用蔬菜,還有幾種她不熟悉的當地食蔬。

「這是高麗菜,口感清甜爽脆,拿來清炒或醃成泡菜都好吃。」

「這是白菜,我喜歡紅豆餅拿它來和豬肉、蝦米、油蔥、香菇一起滷,我光配一鍋白菜滷,就可以多吃三大碗白飯。」

「等等,別拔!那是蔥,不是雜草。對了,蔥油餅妳吃過嗎?把蔥花和在麵糊裡一起油煎,煎到兩面顏色金黃微焦,沾點醬油吃,那可是人間絕妙滋味。今天的下午茶,乾脆就叫紅豆餅煎蔥油餅來吃好了!」

「妳不怕蟲?我以為女生都怕蟲。紅豆餅就很怕,怕到根本不敢靠近菜園。那丫頭也怕屍體,只不過是踩到屍體就嚇得吱吱亂叫,我說的是蟲的屍體……」

他口中的「紅豆餅」,其實是一名少女的綽號。

少女是民宿的員工,也住在民宿裡,才十七歲,就讀鎮上的高中,個性勤奮開朗愛笑,圓圓的臉蛋看起來真的很像那種名叫「紅豆餅」的奶油色甜點,課餘時間總是在廚房忙碌,負責料理三餐和民宿的環境清潔。

在她初抵這裡的當晚,少女就興奮地直拉著她說話,一點也不生分──

「妳就是擎哥這兩年一直在找的人嗎!哇,好神奇喔,之前都只能在工作日誌裡『看』到妳,沒想到能見到本尊!妳本人好漂亮、好有氣質喔,我可不可以喊妳晨姊?晨姊,你們儘管安心住下來,有什麼需要的,跟我說一聲就好!」

少女口中提到的工作日誌,雖名為工作日誌,卻有些不務正業,比較像是一本心情留言簿。

她後來有翻過那本日誌,湛天擎的確在日誌裡提到她不少次,而且那些日期紀錄誠如他所言,是在世界經濟聯盟會議大樓發生爆炸後。

他對於她的「死亡」,一直存在質疑。

而那份質疑,竟然驅使他開始找她,她想來也覺得很不可思議!

民宿的建築物,一共有三棟。 

民宿主人、也就是湛天擎的私人住所,是其中最大的三層樓加頂樓陽台的獨棟式建築,建築的外牆貼滿棗紅色、只在窗框邊緣點綴一些白色的小塊磁磚,那顏色不太顯舊,所以看不出屋齡,但到裡面一看,斑駁龜裂、壁癌叢生的牆面就看得出房子頗有年代了。

房屋一樓被規劃為客廳、工作室、起居室與廚房;二樓和三樓的格局雷同,都是四間設有獨立衛浴的臥室,前後各兩間,前面兩間可以遠眺蔚藍無邊的海,後面兩間則能盡覽蓊鬱翠綠的山。

湛天擎讓那三名與她一起離開研究所的少年睡三樓,每人各自一間;三樓另一個房間則是少女原本的房間,少女很開心地邀他們一行人之中唯一的小女孩與她同住;而她則被安排在二樓面海的其中一個房間。

沒多久,她就發現湛天擎的主臥室就在她隔壁,難怪每當她早上一打開房門,他總是能馬上出現在她面前,興致勃勃拉她一道去菜園工作。

另外兩棟建築,是目前正做為民宿的小木屋,屋齡應該也不少了,但由於使用的木料很好,外觀上不會太糟。

在他們來到這裡之前,民宿很顯然在進行整修,因為屋內外到處堆放大大小小的工程機具、水泥和好幾箱漆料;三個星期過後,地上的水泥、漆料少了,木頭、層板什麼的變多了。

他和那位臉上有傷疤的合夥人閻力,親手將壁癌刮除、補土上漆,親手磨製嶄新的木造家具、還做了防蟲處理。

他們也將年久失修的倉庫與車庫,重新釘了堅固的鐵皮屋頂,作工迅速、扎實,如果不是知道他們的職業是傭兵,她真的會以為他們是專業的建築工與木工。

整修進度飛快,她想,還有一個原因──

他很會善用現有的人手。

比起他親手整修屋子、製作傢俱,那四名從研究所出來的孩子,對他言聽計從這件事,更教她訝異。

他們學他,用刷子替每個房間刷上不同顏色的水泥漆,學他彎腰收拾滿地的工具雜物,學他拿抹布跪在地上為大理石地板打蠟,甚至主動輪流洗碗和打掃環境。

她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,讓他們乖乖按照他的規矩吃飯、做事、洗澡、睡覺,年紀最小的十歲女孩,甚至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頭轉,睜著大眼不說話,但就是跟在他身邊,除了睡覺之外。

和小女孩一樣,另外三個少年也不太開口,但每當他問話,他們會簡短地回應他,不像面對她時,總是下意識緊繃著身體、保持距離沉默地看著她。

那是理所當然的,不是嗎?

她就算只是負責維持他們的身體機能、設法將實驗引發的副作用減至最低,但在他們眼裡,協助實驗進行的她,與拿他們身體做實驗的魔鬼根本沒兩樣。

他們怕她、討厭她,是理所當然──

藍晨不自覺收緊十指。

突然,一隻指節分明的麥色大手,抽走她手中的油漆刷。

她轉身,看見他。(Jilo's novel 2017 h3jdiklmfilhur78ejspakv)

湛天擎高大健碩的身軀,冒著一身在太陽底下長時間工作的熱氣,合身的深灰色短袖棉T被汗水浸濕大半、暈染出更深的色澤,洗得泛白的牛仔褲,則是早就染過一道又一道的漆料與油污,整個人看起來跟整齊乾淨一點也扯不上邊。

她不太能忍受髒亂,無論是人還是環境,因為那會讓她想起小時候戰亂頻仍的家鄉。

那些記憶令她不安,所以她總是盡力維持自身與周遭環境的整潔。

可是,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不修邊幅的他,看著在陽光照耀下汗水閃閃發亮的他,她反而臉熱心悸,無法解釋地。

「上漆很無趣吧。」

湛天擎環視整個快完工的頂樓天台,再次深深覺得那三個脾氣比他還硬的臭小鬼,真是他媽的討人喜歡的好用!

「不會。」她搖頭。

上漆,是她主動請這男人教她的事,也是她來到這裡後,學會的第一件以前從未做過的事。

她很慶幸有事可做,就算只是單調、一再重複的上漆工作,她也覺得比起什麼都不做好多了。

如果不專注在某件事物上,研究所的一切就會如影隨形在她腦海湧現,質問她,有什麼資格享有如此清新的空氣、乾淨的水、和美味的食物……

「休息一下,紅豆餅煮了綠豆湯,小鬼都下樓了。」他說。

「好。」來到這裡後,她喝過一次那種褐綠色的甜湯,湯裡除了豆子、還加了名叫薏仁的甘甜食材及口感綿密的地瓜,外觀看起來不太討喜,但滋味很好。

她放下手中的油漆桶,脫掉工作手套,正準備要下樓,他卻突然湊近,她也只能愣在原地。

他盯著她瞧,瞧得她有些不明所以、有些面紅耳赤,過了好半晌才告訴她他在瞧什麼──

「妳沒流汗。」

「什麼?」

「妳都不流汗的嗎?」湛天擎俯低強健的上身,近距離觀察她的額、臉、頸項,以及部份露在衣領外、形狀美好的鎖骨。

她只覺得,他炯亮的目光似火,被他視線遊走過的肌膚,一路燃起了一簇簇火苗,火苗在她身上一寸寸蔓延開來──那當然不是真的火,所以不燙人,但卻也煨熱了她的身體、她的臉。

「我、我很少流汗,現在又是冬天……」

他一手環胸、一手摩挲著冒出鬍漬的下巴,思考了三秒後,下了一個結論:

「妳應該要運動。」

啊?(Jilo's novel 2017 h3jdiklmfilhur78ejspakv)

「運動可以提高妳的新陳代謝,那樣對健康比較好。」他補充道。

「我知道。」但她沒有運動神經,她在學校的體育成績總是墊底。

「我可以教妳做了會滿身大汗的運動,不難,人人都學得會。」他壓低嗓音,靠得更近了,神神祕祕的樣子。

「什、什麼運動?」男性暖熱的體溫輻射而來,烘得她腦袋短路,楞楞接話。

「就妳提議過的,火辣糾纏、汗水淋漓的性愛。」他的唇,靠在她耳畔,以沉醇嗓音輕吐而出的每個字,都裹滿了教她渾身酥軟的性感氣息。「隨時隨地都可以做,但我想妳應該也沒興趣讓人觀賞,所以地點私密一點的好。」

這、這男人……

藍晨輕喘一口氣,撇頭想瞪他,不料卻讓嘴唇意外擦過他的唇──

三個星期前,樹林裡匆匆的一吻,驀然浮現心頭。

當時的她,因那個吻,心尖微顫;現在,卻因這個更短暫的碰觸,腳底發癢、全身發燙。

尤其是碰到他嘴唇的部位,彷彿像是被一塊烘烤得暖呼呼的棉花糖輕刮而過,感覺有那麼一點癢、有那麼一點熱、也有那麼一點甜。

她忍不住抿了抿唇,然後發現,湛天擎黑眸微深,正專注地盯著她的嘴巴看。

尷尬與羞澀爬滿心頭,她覺得呼吸有點困難,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屏住呼吸了,正想說些什麼打破這曖昧的一刻時,便聽到他率先開口:

「希望這幾天太過忙碌的日子,沒讓妳忘了我們的『約定』。」

「我沒忘──」

意識到自己太過搶快的回應,她雙頰燙紅,無法動彈。

相較於她的不知所措,他倒是顯得很自在,雙手插入褲袋,直起高大身軀,笑了笑,道:

「妳真該好好運動,無論什麼,那都會讓妳睡得比較好。妳知道,黑眼圈都快淹沒妳的眼皮了嗎?」

哪有這麼誇張!

「那、是因為過敏……我睡得很好。」

被他存疑的目光瞧得發窘,她再次硬聲強調:

「我很好。這裡比我待過的任何地方都好,這裡沒有冷得要死的冬天,這裡沒有突擊隊動不動就拿著槍枝到處掃射,這裡沒有冷漠自私的人們,這裡沒有實驗!所以我很好!」

話到最後,她雙手握拳,幾乎是低吼著對他說。

他眉峰微挑地看著她,黑眸閃著敏銳透徹的光芒。

讓她,無所遁形,幾乎想認分推翻自己的欲蓋彌彰。

「這樣很好呀。」他嘴角淺勾,突然道。

什麼?

「既然妳很好,吃好、睡好、心情好,所以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跟我上床?」

──第六章(上)完

看第六章(下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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