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著作權屬於紀珞所有，請勿盜文、轉載。
紀珞聲明：本人僅於「紀珞 痞客邦pixnet」發表本文，未授權其他網站發布。
第四章 暗林與大海（下）
她低喘了下，慌亂地拉開兩人太過靠近的距離，努力將注意力放在那個腳步聲的主人身上。
當視線對上對方的第一眼時，她心頭微驚。
那是個陌生的東方男人，身材高大精實，和她身旁這一個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，連衣料也藏不住底下塊壘分明的肌理線條，渾身散發生人勿近的冷酷氣質。
當她的視線來到他的臉龐時，她更嚇了一跳。
對方的左臉上，有著不平整的猙獰傷疤，似乎是燒傷，雖然不像近期所受的傷，但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來仍怵目驚心，也因此讓面無表情的他看起來更為凶狠可怕，膽小一點的人，可能連看都不敢看第二眼。
不過，人不可貌相。
她認識了半輩子的艾略森，外表俊美和善如天使，卻做出殘忍如惡魔的事。
眼前這兩個男人是同伴，若他們真的一起救了實驗室那些孩子，她想，這個冷酷男人的本質，應非如他的外表令人畏懼。
而且，他們身上，有一種很相似的氣質……
傭兵。
無法忽視的事實，再度提醒著她，他們是她怎麼也無法坦然面對的人。
傷疤男也看了她一眼，然後一言不發，轉身走向操控室。
很快，船發動了，駛離了那座簡陋的小港口，朝黑壓壓的海面前進。
她怔怔回頭，眸光落向深夜中因零散火光而若隱若現的建築。
湛天擎的視線，始終沒有稍離她。
他發現，自己的目光，離不開眼前這個悲傷的女人。
他不懂得如何安慰女人，對於發生在她身上的事，他也不認為好聲好氣的安慰會有多大幫助。
那種看著生命在自己手中消逝的愧疚與無能為力、進而憤怒難平的心情，他再清楚不過。
那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輕易治癒的傷，也不是嘻笑怒罵就能徹底遺忘的痛，最有效的解藥，不是旁人給的，而是必須由當事人自己去釋懷，而那個過程，也許得花上數年、甚至一輩子。
明知如此，他還是想，為她做些什麼。
為什麼？他自問。
不就是個女人？
女人對他而言，只有「想帶上床」和「不想帶上床」兩種分別。他不否認，這個女人目前被他歸在「想帶上床」這一類，加上她「承諾」在先，所以他才會特別在意她嗎？(Jilo's novel 2017 h3jdiklmfilhur78ejspakv)
「怎麼會沒人提醒過，我第一次誤上這傢伙的車，下車後還痛毆他一拳。」
又一個男人從船艙冒出來，走上甲板，一開口就是戳湛天擎的語病。
湛天擎翻了翻白眼，沒好氣地面對來人：
「那算哪門子鬼提醒，你根本是藉故找碴！」
「不是找你碴，是希望你痛定思痛。」帶笑的嗓，回得理所當然。
藍晨聞聲，視線從陸地那些火光，拉回到甲板那個說話的男人身上。
雖然船上光源微弱，仍是依稀可辨對方也是黑髮黑眸的東方面孔，身形高頎修長，氣質斯文中帶些隨性的從容與慵懶，是一眼就令人難忘的類型。
是的，令人難忘──
「韓……你是韓浩學長！」
她驚訝地看著眼前那個被醫界稱作傳奇的男人，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。
韓浩也畢業於她就讀的醫學院，在學期間就是教授們口中讚不絕口、也令他們頭痛得不得了的天才反骨學生，雖然是天才，但留級留得像是家常便飯。最後在教授們三催四請、差點哭著跟他下跪、求他快點畢業，他才終於善心大發結束長達九年的醫學院生涯、畢了業。
成為外科醫師後，韓浩專挑成功率不看好的重大手術執刀，零失敗率的紀錄奠定了他天才外科醫生的稱號。即使他有留級留到讓教授下跪的不良紀錄，當時許多知名醫院仍搶著聘請他，但沒聽說他加入哪間醫院，就這麼銷聲匿跡。
不少人以為他退出醫界，她原本也這麼以為，後來才知道他沒有。
因為，她在某個戰地醫師團，遇見了他。
「好久不見了，學妹。」
韓浩嘴角微揚，瞥了眼某個突然變臉的傢伙，於是笑得更加溫文儒雅。
「妳和這個不要臉庸醫很熟？」湛天擎伸直了手臂，不客氣地指著那個笑得很礙眼的男人，質問藍晨的急躁語氣，活像個懷疑妻子出軌的吃醋丈夫。
「你應該注意你的措辭，」藍晨不贊同地蹙起秀氣的眉。「韓浩學長是你的救命恩人。那次若不是他及時替你動手術，你不可能活下來。」
當年她也在場，見證了那場在醫療資源嚴重不足的惡劣情況下，所進行的驚人外科手術；也就是那時，她真正體認到這位學長的醫術，早已超越任何人口中讚嘆不已的程度。
「……」湛天擎嘴巴張得好開。
「你不知道嗎？」見他一臉震驚，她不確定地問。
「我他媽的怎麼會不知道！」湛天擎咬牙回道。
他沒見過哪個醫生在患者清醒後，一天到晚照三餐外加下午茶和宵夜，對患者耳提面命是誰替他動手術救回他一條命，三不五時提醒他記得報恩，就只有這個不要臉的庸醫，所以他當然知道！
「不過後來我想起來了，最初救我一命的是妳！是妳死拖活拖，把重傷的我拖離那個村落，不然哪有機會輪到這個庸醫替我動手術！剛才我問妳怎麼了，妳把我當什麼也不是的陌生人，連一句『你車開太快』都不敢對我說，現在卻為了這傢伙，立刻糾正我的措辭？」
看他一臉大受打擊的樣子，加上語氣裡的濃濃不悅，藍晨楞了好幾秒，不解他為何反應如此之大。
「哪來的酸味，有人吃醋？」韓浩嘴角掛上饒富興味的笑，俊眸瞥向醋味來源。
吃醋？怎麼可能──(Jilo's novel 2017 h3jdiklmfilhur78ejspakv)
「媽的，是又怎樣，你有意見？」
男人毫不掩飾的直白，惹得她雙頰一熱，心，倏地漏跳一拍。
「我被瞪了耶，學妹，妳再說說他。」被某人一雙冒火怒眸瞪到快起火的韓浩，還氣定神閒地火上加油。
「我、那個……我沒有糾正你的意思，我只是……」
她吶吶地想解釋，卻在男人不斷對她發射怨懟死光的視線下，心虛地沒了聲音。
任誰聽了都不會質疑，她確實是開口糾正了他，而他顯然很在意這一點。
「我很抱歉。」她誠懇地道歉。
「……」湛天擎虎眸圓瞠，像是又受到什麼打擊。
「學妹──」
「死不要臉，你一定要這樣攀親帶故叫她嗎！」
韓浩才又出聲，就馬上被滿腔小鳥怨的某惡霸，惡聲惡氣抗議。但當某惡霸發現兩人共同的當事者再度輕攏眉頭、卻只是沉默地瞅著他時，他看見腦海中的自己結實完美的胸肌中了一箭，捧心倒在淒涼的冷風中。
韓浩沒救似地睞了一旁暗自神傷的惡霸一眼，繼續對藍晨說道：
「他們在船艙裡。」知道她很清楚他指的是誰，他不囉唆，直接說明：「只有最大的那一個，是一路清醒的；其他的，我施打了妳在病歷上核可的鎮定藥物，為了確保『搬運』過程順利。」
那不只能確保過程順利，更是為了安全所做的考量，她能理解韓浩用藥的決定。
而那孩子，一路醒著嗎……
「他還好嗎？」她問。
「他幫我們省了不少力，很不錯的小子，妳待會可以誇獎他。」
藍晨澀然扯動嘴角。
她很想，但那孩子不會接受的。
她，被他所恨。
不，他們，都同樣恨她……
韓浩看出她眼底的苦澀，了然於心地對她說：「盡力就好。」
欲給予藍晨安慰的手，還沒碰到她肩膀，就遭某隻活過來的惡霸半路攔截。
他的手心被惡霸反轉向上，一隻錶，被對方粗魯地按在他掌中。
韓浩抬眸，見那個防他像在防小偷的惡霸，瞪著他說：
「追蹤儀。」(Jilo's novel 2017 h3jdiklmfilhur78ejspakv)
「我的假設，沒錯嗎。」韓浩若有所思，瞥向手中平凡無奇的錶。
他以食指輕扣錶面，立即有數道光線從錶面輻射而出，在上方投射出一張精密的衛星地圖。
他對著地圖伸曲指節，在空氣中放大了那張虛擬地圖，果然在他們所在的位置，看見四個醒目的定位訊號。點選其中一個訊號，畫面立即轉換為一張人體輪廓。
「是在……頭部？」看著空氣中的畫面，藍晨嗓音微顫。
「我想也是。」韓浩並不意外。「這款定位晶片，最初流出的設計概念，就是利用大腦運作時所釋放的電荷驅動，由於材質感應度相當靈敏，就算只是植入皮下，也能發揮效用。」
「找得到嗎？」湛天擎擰眉，問。
韓浩點頭，「範圍已經縮小很多，我想沒問題，現在就可以動手術。」
現在？
她明白這件事的必要性與急迫性，可是──
「船已經開了……」要在漁船上替孩子們動手術？雖然取出晶片刻不容緩，但就算看不太清楚海面的情況，憑身體感覺也曉得現在絕對不算風平浪靜。
「有妳協助，速度會快很多。」韓浩看著她，微笑道。
她怔然望向對方。
韓浩說的，不是成功率會高很多，也沒提到風險問題，他完全沒有將「失敗」這個結果納入考量，只是面帶微笑，表達對她的信任。
那令她萌生了信心。(Jilo's novel 2017 h3jdiklmfilhur78ejspakv)
「不過有件事我得先確認。」韓浩指指她頭上的紗布。「還撐得住吧？」
「我沒事。」動手術是不能逞強的事，她若狀況不好，絕不會勉強參與。
韓浩看出她眼底的決心，朝她微微一笑，然後瞥向突然安靜下來的某惡霸。
只見湛天擎的目光落在藍晨臉上，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，才抬眸與他對視一眼，而後舉步走向船尾。
那眼神，讓他明白，自己可以全心投入手術，不必擔心任何情況。
——第四章（下）完
Copyright © 2017 紀珞 All rights reserved
留言列表
